第七章 兄与弟_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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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兄与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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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出现在牢房外面时,嘴角叼着一支手卷烟草,烟头亮着血红的细焰——那是与血脂灯油近似的血脂可燃物。

  “我记得父亲曾明令(禁jin)止血苋烟在歌尔德区地区流通。”尤利尔放下手头的书本,扭头审视着吊儿郎当倚靠在铁栅边吞吐云雾的兄长。

  彼得·沙维是沙维大公的第四个孩子,比尤利尔年长六岁,目前在北陆第一大报社《前哨(日ri)报》的歌尔德分区任职,凭借敏锐的八卦嗅觉和出众的脑补能力,参加工作不到三年便坐上了分区主编的位置,颇得上司赏识。不过对于他平步青云的升职经历,业内一直盛传着他与顶头上司乔安娜女士(寡妇)的边角八卦,同行们也十分应景地给他起了一个绰号——歌尔德软饭王。

  对于这个称号,尤利尔其实是认同的。当然,是褒义方面的。毕竟软饭也不是人人能吃的,如何吃得长久、吃得稳定,那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在他看来,四哥彼得天生生就了一副吃软饭的好皮囊,在这六个兄弟姐妹中,他的相貌最是出挑,尤其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与中厅里悬挂的那幅肖像画中的温德妮公主形神俱似,也难怪父亲(爱ài)屋及乌,哪怕他在败家的本领上远胜于尤利尔,也一直对他寄予厚望。

  “我托人从阿喀实带回来的,只有一箱,我得省着点抽。”彼得说着,把烟头掐灭,将剩下的半截烟草放进一只铁盒里,收入怀中。然后他拿出挂在牛皮腰带上的那只镀金梳子,把额前那撮掉下来的刘海倒梳上去,一边忍不住叹息道:“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一定得在这种地方谈话吗,这里肮脏的空气会腐蚀我帅气的容貌。”

  帅是帅,就是人恶心了点。尤利尔甚是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说:“如果你有办法买通看守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在花园里散散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彼得把梳子收起来。

  “几天前我试着用二十枚波尔多银币收买看守,让他们放我出去透透气,结果他们给我用玻璃罐子装来了一罐花园里的‘新鲜空气’。”尤利尔无奈地耸耸肩。

  “是吗,那我去试试?”彼得摸着下巴说。

  “祝你好运。”尤利尔懒懒地说,心中并不抱有多少希望。

  几分钟后,彼得哼着小曲儿,食指上转着一串铜钥匙走了回来。

  尤利尔:“……”

  “我给了他们一人一枚狮鹫金币。”彼得用钥匙把门打开,得意洋洋地对他说道。“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事是用钱解决不了的,区别只在于多少。”

  “别指望我会认同你的歪理。”尤利尔揉着有些酸胀的左腰,从(阴yin)暗的牢房里走了出来。

  彼得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尤利,你以前是这么和你亲(爱ài)的哥哥说话的吗?”

  尤利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口吻有些太过随(性xing),与本人唯唯诺诺的作风相去甚远,“可能在牢房里关得太久,精神有些混乱……”他捂着额头,故作痛苦地呻|吟起来。

  彼得摇摇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陪我去花园里走走。”

  ……

  白橡堡的后花园很大,园子里花卉繁多,但大都是没有花瓣的根茎状植物,就算是有,也大抵不会有开|苞绽放的那一(日ri)到来。在这个没有白昼与火焰的世界里,只有最顽强的生命才能够生存下来,不仅人类如此,植物亦然。

  尤利尔跟随彼得穿过一条石藤攀附的走廊,步入一片月光照拂的开阔地带。

  彼得停下来,从烟盒里拿出刚才那半截未抽完的血苋烟,用一块造价高昂的以燧石与血晶石摩擦生(热rè)原理制成的打火器点燃烟头,深深地嘬了一口,然后对着天空吐出一团淡红色的烟雾。那气味,带着淡淡的芳香,使人(身shēn)心放松,尤其对于信仰缺失的无教徒来说,这玩意儿无疑是一剂良好的抑制狂化的镇定剂。

  好像在深空中发现了什么,他嘴里发出一声惊疑:“噢,是旧镇。”

  尤利尔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抬头看去,只见如深渊般不可见底的浩瀚夜空中,隐约浮现出来一座倒悬的城镇废墟,仿佛海市蜃楼,如真似幻,给人一种随时会从天上坍塌下来的感觉。那片深空废墟与趋近于工业革命前期的英伦建筑风格的镜之城不同,破败的钟塔、鳞次栉比的低矮房舍,犬牙交错的石板街道,无一不是文艺复兴风格的产物,旧时代的遗产,它与地面上的人类要塞遥遥相望,仿佛镜面的表里——而镜中之城,“镜之城”的名字便是由此得来。

  以前他在游戏中曾几度造访歌尔德地区,但因为时机不合等问题一直没能见识到旧镇的庐山真貌,想当初镜之城被各大媒体一致评为北陆五大绝景之首,现在看来,的确是实至名归。

  尤利尔望着天空,不由地惊叹道:“真是神迹啊……”

  彼得瞥了他一眼,见怪不怪地笑道:“你在说什么呢,这可不就是神迹吗。”

  尤利尔想了一想,似乎的确是这个道理,不(禁jin)摸着鼻子笑了笑。

  深空中的旧镇,原本是镜之城的一部分。数百年前爆发的第一次月食,使整个镜之城东城区迅速沦陷,二十名楠木教会的圣牧师与五位主教献祭生命,将旧神巴姆子宫中尚处于胚胎状态的第三个孩子从混沌虚空引渡到了现实世界,由于出生时发育不完全,巴姆之子把受灾严重的旧镇地区改造成了祂二次发育的温(床chuáng),于是整个旧镇都被吞没进胎儿混沌的梦境中,遁入虚空,只有每个白月季的最后几天,巴姆之子梦呓之际,旧镇才能够接近现实世界,开启与现实相连的通道——在镜之城外那片雾之湖的彼岸,就是曾经的旧镇码头,届时只需要一艘经过教会赐福仪式的小舟就能够自由穿梭于现实与混沌两界之间。

  那里是堕落者的乐园,异兽横行的屠宰场,任何胆敢擅自闯入的生物都会被生吞活剥——除了受到教会派遣的圣职者们。

  尤利尔留意到深空中稀稀落落地点缀着几颗诡异的红色星辰,在稀薄的云层后面若隐若现,用(肉rou)眼很难辨认出那究竟是夜幕中的一点星光,还是人为制造的光源——那是被遗留在混沌世界中的旧镇原住民的后代们开辟的避难所,他们的先祖曾在第一次月食中顽强地生存了下来,但巴姆之子将旧镇的所有生命都纳入了祂那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周而复始的诡梦之中,这些人类是受到诅咒的生命,他们无法逃离这场梦境,只能在那座旧镇废墟里互相依偎、苟延残喘。而每个白月季,教会都会派遣一支圣职者小队为这些原住民送去大量物资,以保障他们的生活,从前这项工作一直是由楠木教会担当,自从沙维大公接受兹威霖格的传教后,这项工作自然而然也就落到了双子教会的肩上。

  “根据教会观测,去往旧镇的船只下周一就可以出发了,这回我们报社也会派人随同前往。”彼得两指夹住烟卷,悠然地抽了一口。

  尤利尔一听,大感错愕地扭过头去,“你要去旧镇?”

  “现在还没决定是不是我去。”彼得把抽完的烟(屁pi)股丢在地上,用鞋尖儿踩灭,“这回也是赶巧,我刚好想做一期关于旧镇的专刊,上头也同意了,批示了不少经费。”

  “教会那边呢,你是怎么说服那些老顽固同意让记者随行的?”尤利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说服?”彼得不屑地嗤笑一声,“快省省吧,那帮老家伙能同意才见鬼了,只不过是变着法子来恶心我罢了。”

  “怎么回事?”尤利尔问。

  “怎么回事?哼,他们倒是同意让记者随行,仅限一人,但是……”

  “但是?”

  彼得颇感无奈地摇摇头,说:“但是他们声称不会对随行记者的安全负责,意思就是让我们自己找护卫。你也知道,旧镇那鬼地方除了教会那帮不要命的疯子,还有谁敢去?这不是明摆着恶心人吗!”

  听完他的话,尤利尔忽然眼神一动。他试探(性xing)地询问道:“也就是说,只要你们能找到护卫,就能和运送物资的圣职者小队一道搭船前往旧镇?”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悬赏令已经发出去好几天了,根本没人敢接。”

  废话。尤利尔腹诽道。雇佣兵、自有猎人等一类自由职业人虽然大抵都是贪财好色的败类,但比起金子,他们还是更(爱ài)惜自己的(性xing)命。

  赚钱的生意人人都(爱ài)做,但前提是你得有命花才行。

  不过,也并非人人都是以赚钱为目的。

  就在刚才,他恍然回想起在玩家中间相传甚广的流言。事实上,关于歌尔德地区在第二次月食中陷落的起因,一直是众说纷纭,未有定论,其中最具公信力的一个推断是说灾难爆发的源头极有可能出自于旧镇。

  他刚才思量过,比起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关于旧镇的推断无疑是给他提供了一个相对明确的调查方向,值得去一窥究竟。

  这回彼得可谓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尤利尔心想。那份悬赏令他志在必得。

  然而彼得这时却是一脸遗憾地叹息起来:“唉,要是实在没人敢接,这回也只好作罢了。”

  尤利尔听罢,连忙劝说道:“再多等等吧,说不定会有人接的。你刚刚不还说吗,没有什么事是用钱解决不了的,区别只在于多少——把悬赏金额再提高看看吧,总会有忍受不住(诱you)惑的家伙。”

  彼得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看起来并不抱太大希望的样子。

  他们继续往前走,穿过一条林荫小道,轮廓不规则的青石板在草地上铺成一条蜿蜒的小径。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彼得又从铁盒里掏出一支血苋烟,叼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要知道我回来一趟可真不容易,进门的时候跟做贼似的,要是不小心被老爹发现了,又是一顿毒打——说真的,我都多大的人了,他怎么还能拿擀面杖揍我呢,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谁叫你死要面子活受罪,父亲当初罚你五年不准回家,那不就是一句气话吗,几个儿子里头他最偏心你,你要是肯放下架子跟他说说好话,他能真把你赶出去?”尤利尔笑着调侃道。

  “算了吧,我的甜言蜜语都是留给姑娘们的,谁有那个闲心跟一个老头子讲好话?”彼得不耐烦地摆摆手,嚼着滤嘴道:“说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彼得,你还记得在我十二岁生(日ri)那天,你向我许诺,今后我要是碰上任何麻烦都可以找你帮忙,对吗?”

  尤利尔忽如其来的温柔攻势,让彼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顿时起了一(身shēn)的鸡皮疙瘩。他一脸防范地抱起胳膊,有些心悸地望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尤利尔唇角泛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

  尤利尔花了大概五分钟时间,条理清晰地阐明了自己的计划,听完后,彼得扶着下巴陷入了沉默。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里希特小姐的事的?父亲明令(禁jin)止任何人对你提起这桩婚事,我都是前天才从索菲娅口中听说的。”彼得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尤利尔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已经提前看过剧本了,改而对他解释道,自己是从古德温老师那里听说的。

  彼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作为一名(爱ài)的自由斗士,我能够理解你对包办婚姻的排斥,这个忙我可以帮你,不过……”他忧心忡忡地看了尤利尔一眼,“我实在不敢想象老爹会有怎样的反应,要是搞砸了的话,以老爹的臭脾气说不定真会宰了你的!”

  尤利尔无所谓地笑了笑,“只要能在白月季结束前留在镜之城,那就让他宰了我好了。”

  “好极了,不愧是我彼得·沙维的亲弟弟,在败坏家门这方面你是越来越像我了!”彼得笑得像只狡诈的狐狸,一边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照着他的肋骨来了两拳。

  两兄弟打闹了一会儿,彼得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金币来,嘿嘿笑道:“那个里希特小姐,要不要来赌一把?”

  “你赌瘾又犯了?”尤利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众所周知,大公家的四少爷嗜赌如命,不论大事小事,但凡能赌的都要赌上一把。尤利尔小时候天天跟他打赌父亲进餐厅时是左脚先进门还是右脚先进门,向来输多赢少,没少替他干活儿偿债,积怨颇深。

  “嘿嘿,这可是绝佳的赌注啊,不赌一把太可惜了。”彼得自顾自地说着,一面把金币抛向了空中,然后用手背接住,另一只手迅速盖在了金币上:“来吧,正面是肥婆,反面是美人儿。”

  “不用猜了,”尤利尔懒懒地摆了摆手,“三百磅。”

  彼得吓得一踉跄,险些摔在地上,“三、三百磅?猪都没这么肥!”

  可不是吗,猪也没那么肥啊。

  尤利尔冲他摊了摊手,笑容里满满都是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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